今天过节（小小说）
外面漆黑，还没灯亮，田老汉醒了。盼了许久的国庆节，终于到来。想到一家人团聚，高兴得难入睡。除了钟表滴答和老伴的鼾声，万籁无声。老伴昨夜忙到很晚，应该让她多休息。
中秋节时间仓促儿女都没回来。国庆长假该好好欢聚。老汉三天前便在饭店预订两桌，难得相聚，不想为烧饭浪费时间。
田老汉八十多了，祖辈都是农民，很少进城。想不到老了，儿子在大城市买了高楼，成了新市民。夜里，城市到处流光溢彩，灯火辉煌。火柴盒般的汽车，人像蚂蚁在不停地游动。路灯如珍珠，自己像腾云驾雾，看得眼花缭乱，头昏脑涨，好长时间才逐渐适应。
城市的生活至今看不惯。过去端着碗，村这头吃到村那头，无话不说。谁家有客来，全村都晓得。现在住一个楼，对门都不认识。邻居整天关着门，从无来往。儿女忙，一年回不几次家。平时电话也少。老夫妻俩守着空荡荡的房子，虽天天像过年，也觉寂寞。幸亏没大病，老俩口乘车公园都不花钱，到处有看不完的光景，便天天在外面逛荡，累了找树荫坐一会，饿了到路边饭店填饱肚子。有时也报名各地旅游，十天半月不在家，也无人过问。
好容易盼到过节，想到孩子们团聚，田老汉爬起来到厨房，客厅，检查买回的榴莲，菠萝，桔子，葡萄，芒果，哈密瓜等，又拉开冰箱，又将孩子喜欢的冰冻奶制品重新查看，生怕考虑不周，遗漏什么，怠慢小祖宗。
天渐亮，老伴也爬起来，叮咛说：“定的饭店再去落实一下。”
“唔。”
老汉又将与儿女孙子外甥女要说的话，又重温一遍。钱是身外之物，谁也带不走，感情才是最最重要的。不能错过这沟通的好机会。
俩老人稀里糊涂吃点东西，老汉到饭店去了。
老伴拿起抹布，重新将门窗擦洗。又操起拖巴，拖起地来……
八点，没人来。
九点，没消息。
俩老人呆呆地守着屋子，太阳老高了，街上彩旗招展，国旗飘飘，行人络绎不绝，不知谁还燃放了鞭炮。老人望得脖子酸，急得团团转，老伴催促：“打电话催一下，要他们早点来！”
老汉说：“看把你急的。年青人忙工作，好容易捞到休息，就让他们多睡会吧！”
十点，饭店打电话来，问：“定的饭局有没有变化？”
老汉忙说：“没变化，一定要留好。”
老汉忍不住给儿子打电话。想问：“到那里了？”
铃声响半天没人接，还睡哪？该起床了，再拨。
“喂，那个？”声音稚气，他认定是孙子。
“童童，我是你爷爷。”
“哦，爷爷好！”
“爷爷想你，你什么时间回来？”
“爷爷，我同爸妈在新疆呢！”
“啊！？”老汉意想不到，禁不住手不停地颤抖，“你爸妈呢！”
“到街上去买羊肉串去了，这里的烤全羊真好吃……”
“咋不叫爷爷奶奶去呢？”
“我妈嫌爷爷走路慢，奶奶太唠叨，不愿带你们……”
孩子嘴里吐真情，原来嫌我们。老汉心里窝火，不再说什么，想联系饭店退掉一桌。又一想，先同女儿通好气再说。
女儿电话一打就通，外甥女在那头喊：“啥事呀，姥爷？”
“你们还在家呀？不到姥姥家过节呀？”
“我爸妈去参加同事婚礼去了，没说去姥姥家呀？”
“你怎么一个人在家里？”
“我们同学搞活动，我在等他们。”
“你舅舅一家去新疆了，姥姥、姥爷盼你们回来。”
“我妈没说。可能不会回来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
“我妈明天带我到农家乐去住几天。”
“唔。那不能回来了？”田老汉失望地叹了口气。心想，农家乐好，孩子想不到带老爸老妈一起享受。
外甥女说：“我妈说，姥姥是舅舅的家，孝敬你们是儿子的责任。她是嫁出的女儿泼出去的水……”
淡淡几句话，将田老汉满腔热情降到冰点，觉得浑身都凉。过去生活艰难，无条件，但宁可自己不吃不喝，总想着一对心肝宝贝。想不到女儿竟说这戳心窝子话，还灌输到她的下一代。老汉心里冒火。暗暗嘟噜：你难道不为自己想想。只一个女儿，假如她将来这样对你，你可乍办？
搁下电话，忙去退掉预订的两桌，第一次遇到三番两次地定好桌，又舔着脸去退掉这尴尬事。又道歉又解释，羞得无地自容。
回来，找出背包，装几只苹果，桔子，拿起拐杖，拉老伴便走。
老伴挣脱着说：“你疯疯癫癫地往那去？孩子快回来了！”
提起孩子田老汉愈加来气，咬牙堵气说：“他们不回来，咱照样过节。走，去公园！”
2015，10，5 蠡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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