坚 守（小小说）
七八年初冬，县人武部的军训拉练，结合治海护堤工程，即将结束。
公社派连长带一百五十人参加。连长在部队是五好战士。退伍仍保持部队传统，腰板挺直，行动敏捷，说一不二，雷厉风行。有次赶庙会，见到打汽球便手痒得不行，一定要放几枪。十枪打九十环免费，他在那里打了一个多小时，气球都来不及弄。设摊人惊呆了，送烟给他，苦苦哀求：“好了，爷，给我留口饭吧，都像你，喝西北风都困难了！”他还觉得没过够瘾。他不愧是老兵，带队操练，摸爬滚打，姿势，出击，掩护，打靶均达标，全连获得优秀。组织护坝施工，他到指挥部要了最困难的地段，在他带领下，圆满完成任务。
收拾好钢钎，锤子，铁锹，条筐等工具，准备收工。
堤坝上，拖拉机轰鸣，尘土飞扬，遮住落日。
防潮大堤已重新块石铺就，就像换了新衣：平整，光洁，犹如石砌的长城，面朝大海，森严壁垒。
连长望着汹涌的波涛，在堤岸走来走去。
大家期待他下撤退命令。
连长眺望大海，驻步思索。
“我说老兵！”有人招呼，他喜欢别人这样叫他。“都检查多次了，还有什么不放心的？别的连队全撤了，咱也撤吧！”
不少人也随和说：“是啊，老兵。任务完成了，可以交卷了！”
“发现新的敌情，不能撤！”他指着大海，“你们看，海浪被那边海岸阻挡，直朝这扑来，豁开一条海沟，形成很大威胁。日久天长，影响坝基。万一溃坝，岂不前功尽弃？！”
“我说老兵，你多虑了。想得再在理，却不属咱思考的范围。回去同指挥部反映一下得了。”
“是啊，只要把分的任务完成，别鸡抱鸭子干操心了！”
“屁话！”连长火了，“嘴巴少站岗的，瞎说什么？这地段最难弄，是我向县人武部请战的。有问题不解决，一走了之？亏你说出口！”
“老兵的意思是……”
“干！”连长斩钉截铁。
“干？人家都收工了，咱是不是……”
“继续战斗！”连长依然坚决。“天气预报近几天有暴风雨，加上大潮，咱要确保大堤万无一失，再将堤岸加固。”
“啊！真干哪？”不少人惊叫。
“干！”连长命令，“回去通知伙房，准备送饭。一排去运石料，二排去弄麻袋，布袋，准备装沙垫底，三排跟着我下海清坝基……”
“我说老兵，要干明天干还不行吗？”有人建议，望着连长。
“我们又不是正规军，干么这么认真？”
“屁话！后备军，地方兵，都是军，同是重要的国防力量。这里就是战场，是你死我活的较量，没什么条件可讲！”说着衣服没顾脱，操锨扑通跳进海里。
不少人跟着跳下去。
有人在岸上徘徊，观望。
“想做逃兵吗？我当了一辈子兵，战场上还没见过孬种！”连长气冲冲地吼叫。
虽然参军五年，但连长仍觉在部队，永远是军人。
退缩的只好跟着下海清理坝基……
石料很快运到，沙袋也确保供应。
天暗下来，一片漆黑。海浪在疯狂澎湃。
坝上点起汽灯，光芒四射，影影绰绰。
半夜里，豆大的雨滴落个不停。风也增大，呼啸不至，推波涛涌向堤坝，溅着水花，卷起雪浪。雨打在身上鞭抽一般，又疼又凉，海水阴冷，没到齐腰。为和潮水抢时间，搬石块，垫沙袋，在连长鼓动下，什么也不顾，干得冒汗……
待任务结束，天已透亮。
凶猛的潮水撞击堤坝，坡度使它疲惫不堪，无奈地退缩……
连长爬上岸，浑身湿漉漉，伸展腰肢。猛见人武部的和其他兄弟连队的人，淋得像落汤鸡似的也在帮忙。
他忙上前打招呼。
人武部长说：“不愧是老兵，竟与专家想到一起了，补救地及时啊！”紧握着连长的手，“给你们记功，大家辛苦了！看，老兵衣服都磨成碎片了，回去我送套新的给你！”部长知连长喜欢军装，旧军装补了又补，洗得发白不舍得扔，出门总要穿在外面。
“一言为定！那就谢谢了！”连长忙立正，敬礼。
正得意忘形，猛见日夜想念的爱人提着灯在朝他笑，愣呆了！爱人在指挥部搞宣传，本认为可经常见面，生活一起。可这么长时间，虽常照面，都忙得没顾得说话。想不到她冒雨陪伴了一夜，连长瞅着她秀发黏成绺，还在滴水，脸冻得铁青，不觉心头一热……
2016，3，11 蠡湖
评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