万家灯火（散文）
过了大寒，年到跟前。挂灯笼，贴春联，节味越来越浓。以往，陈奶奶大包小包的往家买，包，煎，蒸，煮，炸……忙得一塌糊涂。现在年夜饭在饭店订，过年孩子来烧，自己只要为孙女外甥烧个拿手菜，便不再忙。
数九寒冬，风夹着潮气，格外阴冷。
陈奶奶房间开着空调，屋里温暖如春。同老伴坐沙发上，选择喜欢的电视节目，嗑着瓜子，看一集又一集。
陈奶奶年青时心肠硬，从来不知难和苦，像硬汉子。老了迷上电视剧，像戳开感情的闸门，心随剧情起伏，变得喜怒无常……
老伴看她又在抹泪，戏谑地提醒：“看人演戏，别太认真！”
陈奶奶心系剧情，忧心忡忡：“又遭难了，可怎么办呀？”
老伴劝她说：“导演抓观众心理，有意渲染。放心，定会峰回路转，转危为安。若没主角，电视便结束了。”
陈奶奶还在焦虑：“怎么还不来救？”
老伴拍着她肩膀安慰：“不吊胃口，显不出精彩！”
陈奶奶焦急地说：“那赶快呀！不然就来不及了！”
老伴笑她：“皇帝不急，急太监。瞎操心！”
陈奶奶两眼盯着，画面忽然消失，屋内一片漆黑。
“呀！这是怎么了？”陈奶奶惊叫起来。
灯也开不亮，趴窗口往外看，不见灯火，变得黑乎乎。
远处城市仍罩着光环，路灯闪烁，
“坏了，停电了！”老头说。
空调指示灯不亮，陈奶奶心里一冷。焦急地问：“那可怎么办呀？黑天了，没电怎么行？”
“可能断路、跳闸，都放假了，怕一时半晌找不到维修工！”老头故弄虚玄。
“这天寒地冻的，可怎么熬？”
见陈奶奶着急，老头忙变得无所谓，安慰她：“别急，几幢楼都没电，会有人打电话报修的。索性睡一觉，电就来了。”
陈奶奶抱怨：“冬天夜长，睡不沉更难受。这黑洞洞的，什么也不能干！”
老头建议：“要不，咱到有电地方去转一圈，回来电就来了！”
陈奶奶觉得老伴主意不错，连忙摸棉衣穿上，拉老伴出门。
门锁好，老头搀扶着她，在漆黑的楼道慢慢移步。
老伴说：“电梯没电，只好爬楼梯。扶着栏杆，用脚试探着，踏实了，再落脚，千万别踏空。一步一步向下走。别急！”
陈奶奶应着，一手扶栏杆，一手扯着老伴。慢慢移动脚步。
老伴边走边唠叨：“数好每层台阶数量，转弯，走，走，再转弯，对，开始下，一步，一步……”
陈奶奶感慨地说：“咱过去住草房，刚进城没房子，在河边搭窝棚，像狗窝似地，没电灯，没灶头。后来单位盖安居房，争得打破头，抓阄分到一间房子，合用生活间，卫生间，都乐得合不拢嘴。再后来再次分房，七层，一大组，虽没电梯，但独用厕所、厨房、会客室，高兴得几夜没睡着。现在儿子，女儿都有新家。当年都夸上海国际饭店有二十四层高，爷脖子能望掉帽子。现在咱周围都是三五十层的高楼，设备齐全，处处电器化，自动化，真是做梦也想不到……”
老伴说：“眨眼功夫，全变了，住高楼了，不愁吃不愁穿，要啥有啥。可惜先辈们没福享。我们也老了，真要好好活！”
“想不到好日子也有意外，有电梯还得下楼梯。”
“人一生往往有许多想不到，但想不到越来越不觉紧张，不在乎了。为啥？腰粗了，底气足了，办法多了！哈哈……”
下到两层，迎面走来一小伙子，吃惊地说：“哎呀，爷爷奶奶这大年纪，还爬楼梯？这黑灯瞎火的，可千万小心。”说着，从身边噔噔上去，又突然返回，说：“我送爷爷奶奶下去吧！”
陈奶奶说：“不用，你才下班，家里等你。我们没事，慢慢下，不急。”
小伙子却固执。掏出手机，打开电筒照着，搀陈奶奶胳膊说：“不差这点功夫，还是我送二老下吧！”
照了奶奶又照爷爷，走一段照一段，又下了三层。
身后脚步声，不一会到跟前。是个中年妇女，招呼说：“小兄弟刚回来还没到家吧？你回吧，我正好同老人一起下去！”
小伙子说：“那麻烦阿姨了！”登楼去了。
中年妇女也掏出手机电筒照着，搀扶老人走一段，歇一段，让老人喘喘气再走。
一直陪到底楼。
门堂里聚集不少人，有刚进来的，有的刚下来。在纷纷议论：
“电一直正常，怎么突然停了？”
“没见贴告示，是突然断路，跳闸吧？”
“施工的放假了，不应该呀？”
“早知在外边多玩一会。”
……
陈奶奶走到门口，寒气袭来，打了个冷颤。
有人关照她：“别出去了，外面很风尖硬，下雪了！”
风吹得树在摇。地上已白花花，树上，花丛，像披上白布。
陈奶奶伸出胳膊，感觉雪还在下。
老伴与她商量：“不要跑了，别伤风，弄潮了衣服。”
陈奶奶只好点头。
有人嚷：“走，出去吃点东西，到宾馆住一晚再说。”
有人说：“索性去看场电影，回来看来没来电再决定。”
有人建议：“没电去投亲靠友、住孩子家。”
……
不少人结伴离开，也有不少人来到这里。
黑暗中，气温骤冷，有人玩起了手机。
陈奶奶同老伴感到无趣，躲在角落中，搂抱着取暖。
时间走得真慢。
突然手机响，陈奶奶忙掏出来看，见是孙女打来的，忙接。
孙女说：“奶奶，听说你们那一带断电，正在抢修，奶奶爷爷别急，我马上开车过来接你们！”
听到孙女的话，陈奶奶特别温暖。高兴地对老伴说：“孙女知道了，说马上来接我们过去。”
老伴说：“年前都忙，真不想打扰他们。”
手机又响，是女儿打来的，说来车接老人到她那里。
陈奶奶犯难了，搔着头，犹豫不定：“两地都好，怎么办？”
老伴说：“等来了再说。”
霎地，楼道灯亮起。
黑暗突然变亮，光明倍觉珍贵。
大家异常振奋，到处在高呼：“电来了，电来了！”
往外一看，对面楼上，家家亮起了灯，耀得院子通明。
大家忙挤进电梯。
陈奶奶没去争，急着给孙女女儿回电：“来电了，别来接了，我还要接着看电视剧……”
老伴感慨地说：“下楼，上楼，真如人生路，曲折，想不到。但总是越来越好，越来越高……”
有人在院里点燃爆竹，噼啪的声音，震撼夜空。粉碎的纸屑伴着鹅毛大雪像彩蝶飞舞，弥漫在夜空……
万家灯火像挤眉开眼的笑脸，彤红的窗花、灯笼，透着喜气，映红天际。
爆竹声，欢笑声，震撼夜空，在风中传送……
2017，1，23 蠡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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