糟糕,我迷路了!
不知海在那边,到处是荒草遍地的滩涂。
走得气喘吁吁,汗流浃背。转不出草滩,有些绝望。
天昏沉沉的,估计太阳已落下。地潮湿,鞋袜都湿了。
我不该逞强。应前几站跟大家一起下车。只想赶快到农场,完成外调任务。终点竟是前不着村,后不见店的荒凉地。
车一天两班,要明天才有。
只好走!
人高的荒草,密密麻麻,起伏摇摆。横七竖八行走的脚印,不知那条是路。
没人打听,只凭运气!
走老半天,依然分不清东西南北,也不知还有多远。
想在车上问询,怕人多嘴杂,泄露外调机密,引起不便。过于谨慎,弄得尴尬。
中午二两馒头,早消化了。肚子不停咕噜,饿得头晕晕的,浑身无力。坚硬带剌的草杆叶已枯黄,无物果腹。
天越来越黑,风阴嗖嗖。我突感孤独胆怯,若毒蛇和野兽来个突然袭击,该往那逃?四处荒无人烟,谁能救?突感茫然无助,不知所措。我才二十岁,难道这里是归宿?
惧怕不由人,竟忘记饥饿,胆战心惊。竖起耳朵,仔细聆听。真怕一时疏忽,祸从天降。
想吼又不敢出声,担心引来野兽。又不敢停步,仍抱有冲出草滩的希望。
邻近‘噼啪’响,心一下吊起来。
“谁?”声音颤抖,自觉无力。
没回音,周围空旷平静。是自己吓自己!
走了一会,又听脚步声。
我屏气凝神,一动不动。
像‘呼哧呼哧’在赶路。
我绷紧神经。不知是人是兽。斗胆忙喊:“那个?”
“我!”是女人声音。
荒原会有狐仙?“你是谁?”
“我是我。”
“你是人是鬼?”
“那有鬼?我是人!”
带着疑惑,逐渐凑近。
黑影由草中闪出,个子不高,看不清面孔,三十岁样子。
“你是干什么的?为什么走在这?”我开门见山。
“我是农场家属,趁农闲来探望我那口子。上午便来了,在荒草滩迷路了,转了几个大圈子,就是没走出去。兄弟也去农场吧?见到很高兴,有伴了!”
悬浮的心终于落地,有了伴,壮起胆:“好,一起走!”
天黑,路也黑,到处黑漆漆,拣脚印多处走。不时有惊鸟腾空,传来哀鸣。
她告诉我,“已来过两次,都有伴。自己仍摸不着路。若能找到渡口,旅店就不远了。”
担心摔倒、走散,便牵起手,相互搀扶。
忽然下起雨来,豆大的雨点打在身上,衣服渐湿。没处躲藏,只能不住擦拭眼睛,冒雨行进。
担心兜圈子,走过处将草叶结起做标记。
她摔倒三次,我滑倒一次。草渐渐稀疏,她兴奋地说:“哈,快到渡口了。”
终于走出险境,看到希望。甭提多开心!
河水汹涌,雨还在淅沥,望不到对岸,不知深浅,能否淌过?
那妇女摸到一根绳索,让我与她一齐用力拽。竟拖出一条小船,搀扶上船,拉着绳子,便驶到对岸。
上了岸,便望到远处微弱灯光。匆匆赶到旅店。
几间草房,吆喝开门。服务员说:“已半夜了!”忙给安排吃住。
桅灯下,妇女抹净沾着的草屑,显出美貌。问我:“馒头二两一只,一人两个,加一两玉米粥,行不?”
“玉米糊?”我从没听说。
“这可是好东西。好吃又能撑饱肚子,喝它省粮票!”
我知粮票珍贵,忙拉开背包,想掏。
她按住我手说:“别急,明天你付便扯平了。”
我欣然同意,不再摸包。
真是饿极了,馒头几口落肚。玉米糊一口气喝光。确实好喝,舔净碗底,又两碗水冲进。
她又掰半只馒头给我,我非常感激,吃得一干二净。
吃好,分头休息。
统铺很大,铺着稻草,只我一人,将湿衣摊开,钻被被窝,吹熄灯,酣然入睡。
醒来天大亮,雨已停。忙漱洗,准备吃好赶路。
服务员说:“她走了。说感谢你的陪伴!让你抓紧办事,不要找她,以后还会见面。”
我也多亏她!竟然睡过头!我还欠她粮票呢!非亲非故,粮食金贵,半斤粮票不是小数目!
不知她姓什么,叫什么,那里人。半个多世纪过去,仍耿耿于怀,心存感激。
2018,1,23 蠡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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